我深深地沉迷在一个人的一本书中搭配
发布时间:2020-05-29 07:23:44
最重要的是发现人的心灵(原创)
1992年的某一段时日里,我深深地沉迷在一个人的一本书中。这个人叫伊利亚·格里戈里耶维奇·爱伦堡,这本书叫《人·岁月·生活》。我现在努力地回忆是1992年的哪一段时日,是哪个季节,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了。印象中——不,应该是感觉中,读这本书时是在冬天,因为有一种寒冷的记忆。寒冷,但让人激动。这个印象或者说感觉非常深刻。不可能是1992年的冬天。因为读了这本书我当时深受感动和震动,曾在当时的陕西省作家协会院子里向人宣扬,路遥说,这书他看过,他看的是文革前出版内部发行的版本,有好几册,路遥在这一年的11月去世,所以不可能是这一年的冬天。也不大可能是1991年的冬天。因为我读到的这本《人·岁月·生活》,是花城出版社1991年11月出版,我从一位同事那里借到的。书11月出版,进入书店系统流通,从广州再到西安,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物流不像今天这么快,同事买回家,又被我偶然看见借走,不大可能在一两个月内完成。所以,我想,我读这本书的较为准确的时间,应该是1992年初,那个漫长的冬季还没有结束的那一段时间。
现在我知道了,这部书在中国,但地面气压场已减弱至少有六个版本。据有关资料,作家出版社于1960年代出版过四卷本的《人·岁月·生活》,其中第1部于1962年出版,第2部于196 年出版,翻译出版时间几乎与爱伦堡写作和发表的时间同步。这是第一个版本,就是路遥说的他读过的那个版本。这个版本我没有见过。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4月再版了曾以作家出版社名义印行的《人·岁月·生活》第1部至第4部,1979年12月印行了第5部,1980年5月印行了第6部,均标明为“内部发行”。这是第二个版本。我后来在孔夫子上淘到了这个版本。花城出版社1991年11月出版了一个白色调子封面的节译本,林贤治是,收入“人生之旅译丛”,只印了1490册。这是第三个版本,也是我当时读的版本。1998年1月,花城出版社又出版了一个黑色调子封面的节译本,还是林贤治的,收入“流亡者译丛”,在原来的1490印数上增印了6200册,标明为1981年11月第1版,1998年1月第2次印刷。这应该是第四个版本。我买了这一个版本。海南出版社1999年10月出版了全译本,分上中下三册出版;2008年又出版了上下卷的全译插图本。这应该是第五和第六个版本。我买了上下卷的全译插图本。国内的这六个版本其实主要是两个版本系统,一是全译本,一是节译本。全译本第一部前11章由王金陵翻译,全译本其他部分和节译本的译者都是冯南江和秦顺新。秦顺新还是我们西安人。我读这部书之所以被深深迷住,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部书的译文非常漂亮,雅,畅,生动。
《人·岁月·生活》是爱伦堡的回忆录。作为苏联和作家,伊利亚·爱伦堡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和内战、西班牙内战、斯大林的暴政、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冷战格局形成等重大历史事件。当他开始写作回忆录《人·岁月·生活》的时候,同代人多已烟消云散,他几乎是硕果仅存的、曾经在巴黎见过列宁的“老革命”。爱伦堡所经历的时代,是《巴黎的陷落》《暴风雨》《九级浪》《解冻》(皆为爱伦堡小说作品名)的时代,他说,“我的许多同龄人都陷在时代车轮下了。我所以能幸免,并非由于我比较坚强,或是较有远见,而是因为常有这种时候:人的命运并不像按照棋路下的一局象棋,而是像抽彩。”(全译插图本第 页)既然命运让自己逃过了一次次劫难,他就有把过去的一切都写下来,因为对于一个依然深陷在苦难中的民族来说,“活着”的同时还必须“记住”。这部回忆录自1960年在苏联《新世界》杂志上陆续发表后,在苏联及西方社会引起强烈反响和激烈争论。因是之故,当时的中共中央宣传部领导要求将这部作品尽快译出,以内部发行的方式出版,供有关方面参考。该书当年虽然印数有限,但流传甚广,曾对一代知识分子产生了深刻影响。北岛在谈到这部书时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至今都不知道,是哪只手浑水摸鱼,在这套专为高干阅读的内部读物(即所谓黄皮书)中,选上包括《人·岁月·生活》在内的近百部世界文学的现当代重要作品的。后来赶上文化革命的混乱,最终落到我们手中。我常为我们这一代感到庆幸,若没有高压和匮乏,就不会有偷尝禁果的狂喜。……在高压与禁忌的年代,《人·岁月·生活》成了我们窥视世界的秘密窗口。”路遥说他读过这部书,显然也受到其一定的影响。
这部书现在看来,正如全译插图本广告语所说的,确实是“‘解冻文学’的开山巨作,欧洲的文艺史诗”。我今天再读这本书,觉得它是关于历史与人的回忆,也是关于历史与人的思考。“谁记得一切,谁就感到沉重”,这是爱伦堡在全书第一章引用的一句谚语。为什么要写回忆录,他说过的一些话,值得我们深思,“在半世纪内,多次变更对人对事的看法”,“当目击者沉默的时候,野史奇谈便应运而生”。世事沧桑,白云苍狗,但是,是谁说过这样的话,“看法总是要陈旧过时,而事实永远不会陈旧过时”,所以,及时地回忆与记录,对自己,对历史,都显得非常重要。长达六部140多万字的《人·岁月·生活》写于爱伦堡的晚年,这是一个人经过了许多血与火的生活洗礼因而显得更加辽阔丰饶的年龄,也是一个生命经过数十年岁月的沉淀因而显得愈为深沉透彻的年龄,所以这部书真的可以说得上是蕴含深广。
现在回忆我在1992年初,那个寒冷的冬天还没有退去的时候,读节译本时的感受,我清楚地记得,我的着眼点更多的不是它所蕴含的“历史”内容,而是它对“人”的描写。说实在的,此前,我还没有读到过哪个作家把人写得如此的性格鲜明,如此的传神,而且,如此的深入。我当时曾经想过,也许只有爱伦堡才能做到这样,因为他既具有的敏锐,又有社会活动家的见多识广,还有作家的形象描绘能力和思想者的高度概括力。爱伦堡写人,几笔就把这个人的精神气质勾画出来了。他这样写俄国女诗人茨韦塔耶娃:“我认识马林娜·伊万诺夫娜·茨韦塔耶娃的时候,她是25岁。她那桀骜不驯而又惘然若失的神态令人惊奇;她的仪表倨傲——仰着头,前额很高;而双眸却泄漏了她的迷惘:大大的、软弱无力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东西——马林娜是近视眼。”爱伦堡写人,不止于“叙其形状”,不流于记事,他往往用几句简明扼要的话分析概括一个人,抓其特征,显其个性,这其中有着作者对人深刻的洞察和理解。他这样描述并评价法国作家纪德:“安德烈·纪德于19 6年冬到苏联,他毫无保留地赞美一切,但回到巴黎后,却同样毫无保留地责备一切。”“他像一名传教士;他有一双聪明的眼睛,一双纤巧的、富于表情的手;……但他的主要特点则是极度轻率。一部分人赞赏他的勇敢,另一部分人则反之,责备他过分谨慎;但螟蛾之所以扑火并非因为它勇敢,它避开人们飞去也不是因为它谨慎,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自私的家伙,他只不过是一只螟蛾。”“无论他写什么——写尼采或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好,写虚构的主人公或亲近的朋友也好,写同性恋或法国的毁灭也好,——他只看到自己、赞美自己或对自己感到吃惊。”这种剖析凸现了纪德这个作家更内在的一些东西。
爱伦堡不仅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位、政论家和社会活动家,因此,他看人、看问题,就具有一种较为宏阔的历史视野和社会眼光。他的社会活动家身份与他的作家身份并不矛盾,他既从文学的艺术的角度看人,又从社会历史的角度看人,这使他对人的把握更全面,更深入。每一个有成就的作家、艺术家,在思想和个性上都有其独特甚至非凡之处,因此才能卓尔不群以至彪炳千秋;但这种独特的个性、自己的思想,在某一特定时期,也许与周围的环境乃至时代发生矛盾和冲突,个性的更进一步发展一方面也许能成就一个人,另一方面也可能造成个人的悲剧。爱伦堡对许多同时代人的回忆,既写他们的个性以及性格中的丰富性,也充分展示他们性格中的矛盾性。这种矛盾性既有个性自身的矛盾,也有个性与环境、与时代的矛盾。他写俄国象征派诗人巴尔蒙特:“一场空前的风暴逼近了,但一个落伍的抒情诗人却向刮来的第一阵风提出了天真的请求——但愿是一阵微风。”他借马林娜·茨韦塔耶娃的诗概括苏俄诗人沃洛申:“他来到五光十色的时代——却只有孤独。”他写法国画家莱热:“他的悲剧在于他的面前是鉴赏家们挂满了他的画的客厅的墙壁,因此他就看不见新的社会建筑的墙壁了。”他写俄国作家别雷:“他身上充满了不幸:爱情的悲剧、和勃洛克的友谊、经常的失望情绪、文学事业上的孤独。早在1907年他就给自己写下了一墓志铭:他相信金色的光辉,却死于太阳的利箭;他用思考衡量时代,却不善于度过一生。他54岁去世,不是死于太阳的利箭,而是死于疲劳;他想和时代的步伐一致,但往往不是超越时代,便是落后于时代——‘不善于生活’。”爱伦堡对帕斯捷尔纳克的描写尤为精彩:“他听得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听得见心脏的跳动、青草的生长,却听不见时代的脚步声。”爱伦堡引用法国诗人保罗·艾吕雅的话“诗人应该是一个孩子,即使他已白发苍苍、血管硬化”,然后说“帕斯捷尔纳克身上就有一种稚气。他那看来天真幼稚的见解正是一个诗人的见解”。他抓住了帕斯捷尔纳克独特的艺术秉性和精神气质,也指出了这个《日瓦戈医生》的作者的个性与特定的历史时代的矛盾。作家坚守其个性,与时代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甚至与时代保持紧张与对立,也是极为正常的事。这也许就是帕斯捷尔纳克之所以为帕斯捷尔纳克的一个重要原因。爱伦堡的某些观点如果换一个角度看,也许未必人人都能赞同,但他将作家、艺术家的个性同时代联系起来,在一个广阔的斑斓多姿的背景上观照一个人,既凸显了人物的个性,凸显了人物的特立独行,也使人物获得了一种来自历史背景上的份量。
爱伦堡写人是真正做到面对面的,既不是仰视,也不是斜视,用他写帕斯捷尔纳克的话说:“我将要描绘的既不是将民族音乐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一尊圣像,也不是一幅漫画,而是肖像的习作。”同时,他写人,特别重视深入人的内心世界。他在写一个不到20岁就牺牲的女游击队员伊娜时说:“人们早先是发现大陆、岛屿,不久大概就要发现行星,但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无论是过去或是在未来的一切时代,最重要的则是发现人的心灵。”关于法捷耶夫,爱伦堡这样写:“人们常说他才气横溢、聪明过人,说他具有钢铁般的意志,深为斯大林所器重。……我现在想描述的是另一个法捷耶夫——不大为人所知的法捷耶夫。”“法捷耶夫是难以描述的——他是个十分复杂的人。”他主要写了法捷耶夫内心的矛盾,作为一个作家和作为一个领导人之间的矛盾,从艺术角度看问题和从政治角度看问题的矛盾,良知与政治态度之间的矛盾,既不贬低,也不辩护,如实地反映法捷耶夫,深入地揭示其内心的困惑和痛苦。这使我们看到了这个作家最后选择自杀的比较充分的心理原因。他写法捷耶夫有次在报告中揭露某些作家包括帕斯捷尔纳克“脱离生活”,但会后却急切地在咖啡馆中背诵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句,说“您想听听真正的诗歌吗?”背诵得忘乎所以,简直停不下来了,偶尔中断一下也只是为了问一句“好吗?”极其深刻地揭示出了法捷耶夫艺术家的良知与政治需要之间尖锐的冲突。爱伦堡一边描述着法捷耶夫,一边对他进行深刻分析:“在这里,在一个作家同作家协会的一个领导人之间存在着一座桥梁,但有时也存在着一道鸿沟。”“他喜爱诗歌,但更强烈地喜爱自己一生的基本路线,在四分之一个世纪里,他同千百万他的同时代人一样,把对主义的忠诚同斯大林的每一句话联系在一起,不管这句话是否正确,这不是他的过错,而是他的不幸。”知人论世的精警分析,概括了一个复杂的法捷耶夫,也概括了一代人。
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我后来写过不少的关于作家的印象记类文章,别人可能不知道,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在很多地方都是学的爱伦堡。
共 47 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作者用自己的认真阅读,书写了对作品的理解,而这种理解不是凭空而来,是用实实在在的文字表现出来,是用一种很有层次感的表现手法,将自己的读书体会赫然呈现在我们的眼前,也让这种认真阅读的精神,为我们读者所领会和感知,读书就是要这样读,认真的读,细细的品,这样才能领会作品的深邃内涵,以及对自己有所帮助和教益。【作家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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